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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陳之彬先生二三事

 

筆者2006年墨爾本再會陳之彬先生
圖片說明:筆者2006年墨爾本再會陳之彬先生

  驚悉前維多利亞州聯邦參議員陳之彬先生於2019年11月25日在南澳因車禍不幸逝世,不禁悲戚。

  遙想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二十年前1999年9月在澳洲國會的一個不到二十人的小型午餐會上有幸與陳之彬參議員初識,當時在場的還有新科議員後來成為首位女總理的吉拉德。大約一個月以後在悉尼的一個餐會上又遇到了陳之彬參議員,我們彼此招呼致意,握手寒暄。餐會結束,我與張小剛、蕭應萍與陳之彬參議員一起走了一小段,到了George Street和Goulburn street口話別。陳參議員沿George Street向北走,我們向南走,準備去中央火車站坐火車打道回府。走了沒幾步,我突發奇想,何不藉此機會與陳參員再行交談,兩位擔心太晚了,不太合適。我說試一下又何妨,轉身就回頭去找陳之彬先生。他走的不遠,很快就追上了他。我把來意告訴了陳之彬先生,陳之彬先生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答應了。我招呼上張、蕭兩位,就一起走進了街對面的麥當勞。我們要了每人一杯可樂,就聊了起來。席間陳之彬得知我們之中一位曾經參加澳洲大選,激起了他獎掖後來者的熱情,遂鼓勵我們應該關注澳洲政治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入一個政黨爭取成為候選人投入澳洲政治。我們聊到了子夜,我看看時間,自忖不能再繼續聊下去了,我理解陳之彬是禮貌耐心,不會主動提出回去歇息,我遂提出了以後找機會接著探討這一類問題。這是與陳之彬的一次難忘的深談。

  2001年5月末民運絕地而起的新西蘭會議後,不少與會者順便來到了悉尼。我安排了楊建利去堪培拉國會,與陳之彬參議員進行了一個會談。陳之彬參議員對民運很是理解同情,在他的辦公室醒目處掛了一張放大的照片,王維林天安門阻擋坦克。會談中陳之彬對我們說,我們民運有何需要他協助,儘管向他提出,他一定盡力而為。他還透露了一個澳洲即將聯邦選舉的信息,估計霍華德領導的聯盟黨政府將會敗選,如果我們有任何民運計劃需要他出力的,務必在聯邦大選前,他也許能夠幫得上忙。那天同去的還有堪培拉的方圓和他帶來的一位李姓「將軍」,方圓興高采烈地報告大家,這位「李將軍」攜帶了福建沿海解放軍對台炮火攻擊的軍事圖,從而使得解放軍對台軍事佈陣因為泄密而毀於一旦。後來在8月份挪威坦帕號貨輪攜帶400多名阿富汗庇護尋求者闖入澳洲事件徹底改變了澳洲聯邦大選的選情,聯盟黨因此獲得連任。

  澳洲參議員一次獲選可以出任兩屆,陳之彬的第二次競選因為前財長考斯特羅的不支持而未能再次獲選。他離開政壇以後一直熱心社會公益,繼續發光發熱,造福於澳洲社會。

  感念陳之彬有心華人社區後人澳洲從政以及對中國民運的理解和關注,他退出政壇以後還保持著聯繫,只可惜悉尼、墨爾本兩地遙遠,不如墨爾本當地的那麼經常。一次我與陳之彬通話,提及從政一事,想專程墨爾本向陳之彬當面求教。2006年11月末,陳之彬電話告訴我要來悉尼,可以見面一敘。我問何時抵達,我可以前往機場接機。陳之彬回答不必,他說驅車北上悉尼。我再問何時何地相會,陳之彬說不必麻煩,直接驅車到我悉尼的家裡。我給了地址,下午陳之彬先生就到了,在我悉尼寒舍的客廳裡白水一杯就交談了起來。兩個內容:1、澳洲從政。建議我加入一個政黨,先從黨內發展。應該首選加入工黨,而不是自由黨,儘管他自身是自由黨的,他可以幫助引薦兩個政黨的重要人物。我問為何不推薦他自己加入的自由黨。陳之彬回答兩黨內部政治生態不一樣,他的感覺工黨更符合像我這樣的人加入。我繼而問道,是否可以援引1998年團結黨的成功案例。陳之彬表示團結黨的成功不可複製。2、民陣主席將來悉尼,建議我高姿態高格調率人前去機場迎接。會談約個把小時,我挽留陳之彬一起用晚餐,相識多年,貴客臨門蓬蓽生輝,能做東款待一次貴客陳之彬是莫大的榮幸。陳之彬婉言力推,他是見縫插針路經我的住處,他必須把車送到兒子處。我想來日方長,順其自然,就不再強留,我還必須擇日專程墨爾本當面求教。

  2006年末去墨爾本,約定陳之彬,以期再次當面求教。這裡有一個小插曲,也許是陳之彬將我墨爾本之行告知了前民陣副主席梁友燦,梁友燦來電熱情洋溢,表示當地民運圈的一定要設宴款待一下,強調陳之彬屆時也將在場,我隱約感覺這是一個鴻門宴。那晚先在新金鼎飯店,有人豪邁聲稱2012年中國大變,可入主中原。我覺得話說大了,言過其實。雙方情願為此賭上一把。下賭時間:2006年12月28日晚上10點。下賭地點:澳洲墨爾本唐人街新金鼎飯店。說心裡話,我希望輸掉這個賭局,實情是我沒有輸,但是中國國情卻更壞。梁友燦慇懃一定要來接,我料定是一個「鴻門宴」,就揶揄梁:「摔杯為號,兩廂刀斧手衝出」。隨梁到另一家飯店鴻門宴現場,果然多位「刀斧手」已經在場,血脈噴張,「正義在手,仇恨在胸」,躍然臉上。不過那天陳之彬因為鴻門宴開席太晚而未參加,我只能與陳之彬再約。再隔兩天與陳之彬相見,還是關於投入澳洲政治,我北面受學。次日離開墨爾本前,一位王姓先生熱情作陪,自我介紹是晚清四川總督丁保楨後裔,說陳之彬與丁保幀也有血緣淵源,希望有緣結識陳之彬先生。我允諾把信息傳遞到,但對後事的發展無法承諾。

  之後我反覆權衡,澳洲從政一事,目的是推助自己畢生的志事——中國的民主,若能澳洲從政必定推助民運,固然好。若捨本逐末,反為不美。正因如此,如果啟動,必遭北京狙擊而無功而返。此事我認真仔細地聽多數人意見,與少數人商量,最後自己決定。小學課本「小貓釣魚」啟示了我,最終決定放棄。但是對於陳之彬先生的古道熱腸悉心指導,我銘感於心,沒齒不忘。即便是以後2013年偶然與工黨移民部長Tony Bourke會談後他認真邀請我加入工黨從政,我也不再有霍霍欲試的衝動。至於第二項,我理解陳之彬先生的一片良好願望,但是實情是不能這麼做的,個性使然也不會去這麼做。

  2016年初我好事,力邀香港李柱銘走訪英聯邦國家,力主李柱銘充分利用他在國際間的聲望,攜與美國副總統和眾議院議長進行閉門會談的餘威餘熱遊走澳洲、新西蘭等英聯邦國家,向英國和世界發出中共違背1984年中英聯合聲明和香港基本法,正在不斷蠶食香港原有的自由和阻撓民主選舉特首和立法會這一警訊。李柱銘接受了邀請,確定與陳方安生10月9-17日一起走訪澳洲然後新西蘭。我遂聯繫陳之彬先生在內多位身居墨爾本的政治精英,希望他們能夠在墨爾本接待香港兩位遠客,為香港,也為中國未來的民主和自由盡綿薄之力。很快就得到了陳之彬先生的回覆表示樂意從中協調聯絡。從6月與陳之彬先生的第一份郵件到最後9月前後三個月的電郵電話,很是煩勞陳之彬先生。後來陳之彬先生在墨爾本為李柱銘、陳方安生主持了一個活動,事無巨細如此勞神很是令我感到過意不去。

  當今世界任何角落,無不受到北京邪惡勢力的侵襲,澳洲各界對於北京的收買、滲透和影響,均在不知不覺中淪陷。在澳洲具有中國血統的從政人士,幾乎無不受到利益誘惑和思想蠱惑。澳洲政治分三個層面,聯邦、州和地方,聯邦一級的華裔能夠挺然屹立傲骨依然恪守底線的僅有陳之彬先生,因此深得反北京專制思想理念堅定者的普遍敬重,在如此世風之下更顯可貴。誠然,南澳參議員黃英賢(Penny Wong)不屬此比較範圍,她更加認同自己是澳洲人,就如同奧巴馬只承認自己是黑人一樣。州一級的在可視範圍內全軍覆沒,在地方一級也許只有一位未能連任的議員守住了底線。

  我最後一次去墨爾本是2014年中,那次是為會見Swinburne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的漢學家John Fitzgerald教授,我打了電話給陳之彬詢問有無可能會面一敘,陳之彬先生立刻撥冗小聚,不想那一次的見面卻成了永訣。

  陳之彬先生謙遜隨和,提攜後進,對我來說既是長者又是兄長,他貴為澳洲華人的政治精英,卻無絲毫自矜和傲氣,此生有緣結識陳之彬,並且得到理解和提攜,實在是人生之快事和幸運。陳之彬先生七十有九,早過了唐代詩聖杜甫「人生七十古來稀」那條人生線。人生在世,瀟洒如意,活的精彩,陳之彬先生都做到了,此輩人生已經無憾。

  天地無窮,人生短暫。這個世界結束,也是另一個世界的開始,天地日月和人生就是這樣週而復始,永無止息。陳之彬先生,今世有緣,來世再會,謹叩送遠行,一路走好!


秦晉